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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12/30 20: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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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丁彤宋金灵李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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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者提供

编辑

七戒

穿过萍乡市中心的车水马龙,绕开高低不平的楼房建筑,匀速平稳地驶入国道,40分钟不到的车程便抵达芦溪县茅店村。除了街口几十米处稍显热闹的集市,下午三点的山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大大小小的货车一闪而过。

在这个南方的小山区,十二月5℃上下的气温已经让村民们裹上厚实的羽绒服、围着烤火盆取暖了。但前往武功山的登山游客仍有不少,“这种阴天主要是去看云海”,坐在驾驶座上的张平手握着方向盘说,“危险事件高发期还是在寒暑假。”

在湘赣边界属罗霄山脉北段的武功山位于江西省萍乡市东南部,主峰白鹤峰(金顶)海拔.3米。自年被批准为国家4A级景区以来,全国各地大批游客慕名而来,景区管委会苏主任提供的数据显示,年武功山接待游客人次,同比增长53%。

名声大了,山上的突发事件也多了。据不完全统计,年以来,蓝天救援队共出动救援起,景区紧急求助起。一支身穿蓝色队服、背部印有亮*色“BSR”标识的民间公益救援队成为了这座大山的常客。

他们大多来自本地,有的是客栈老板,有的是户外教练,有的是医生、公务员、节目主持人,有的经营着一家电器店。也许一个紧急电话响起,他们便手提医疗急救箱和装有绳索、升降器、安全带等装备的工具箱,行走在这绵延余千米,总面积约平方千米的大山之间。

这支名为武功山蓝天救援队成立后的多个日夜里,他们见证过一位高大的父亲突然倒在尚未成年的儿子面前,一名正值青春的大学生口吐白沫不幸陨落,一名救人心切的女高中生向落水者伸出双手却被卷入水库。

他们心底也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木头压趴在地的绝望,妻子小产没能陪护的亏欠,父亲去世没能到床前送终的内疚,救人路上被撞跳车成功的万幸,救人被指责速度慢的憋屈,以及不懂手机信号定位而错过救援时机的遗憾。

全文共个字,大约需要您阅读9分钟。

以下是正文。

“如果当时他们没来,那我必死无疑”

“年端午节。”作为武功山唯一公益性民间救援组织的创建者和第一任队长,周水根对救援队的发端记得十分清晰。

在武功山下龙山村长大的周水根早在20岁的时候就体会到救援在山野地区的意义。那年,为了补贴家用,他像往常一样上山砍木头,不慎被一根四米长的粗木头从后背压住了脖子,整个人压趴在地,喘不过气来。周水根拼命呼救,被附近的砍树工人发现,得以脱险。

“如果当时他们没来,那我必死无疑”,经历过濒死的绝望,周水根发现在生死一线的时候,能够得到别人的帮助是一件多么令人感激的事情。后来他常常想:“如果人家遇到这种情况,没有人去帮他会怎么样。”

20年前,武功山的路线还十分不成熟,“主干道的路不明显,岔路比主干道还明显”,很多人在山上迷路。周水根偶尔会主动上山寻找、解救迷路的游客,白天一个人去,晚上叫上邻居一起去。由于地形复杂且山上突发状况较多,绝不单独行动至今仍是救援队的救援准则之一。

山上地形复杂

年汶川地震,周水根对于个人力量的薄弱的体会尤其深刻。“总想为社会做点什么,但没有合适的平台”,仅靠个人的援助不是总能被接受和信任的。直到年的端午节,改变的机会不知不觉到来。

那天,武功山上突然狂风暴雨,一名游客在绝望坡意外摔倒并导致踝关节严重扭伤,孤立无援的他只好在微博上发消息求助。这条微博引起了蓝天救援队北京总部的注意,救人要紧,他们直接联系了江西省联络官。联络官以蓝天救援队总部的名义请求周水根妥善处理此事,当时身为户外向导的周水根安顿好自己带领的队伍,前去协助救援。

一周后,周水根接到了联络官的电话,“让我在武功山建立一支蓝天救援队,我答应了。”

“人家把电话打给你,就是一种缘分”

现任副队长刘明是武功山蓝天救援队的首批成员,他也是一名户外向导。“向导熟悉地形,又比较热情,接触驴友、对户外的了解都比较多”,周水根在组建队伍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在本地户外向导圈子里发掘队员。本地向导是救援队员的不二选择,也是周水根的初心。年救援队成立,初期的12名成员中,就包括周水根特地邀请的一名在市区颇有人脉的户外爱好者。

自年5月28日正式成立以来,随着成员的纳新去旧,救援队现已有包括武功山蓝天搜救组、水上救援组、无人机组、秘书组及培训组5组共百余人的规模。正式队员30名,预备队员13人,医疗顾问2人,志愿者70余人。

和大多数生长在山脚下的村民一样,除了务农,刘明在武功山发云界开了一家客栈,以户外向导谋生。当初同意周水根的邀请加入蓝天时,刘明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人家能把电话打给你,就是一种缘分”。

队员带领被救游客下山

刘明主要参与的山地救援行动平均每年至少有二十次以上,最忙的时候是5、6、7三个月,“5月份是雨水天气,路面湿容易打滑,山顶上多雾容易迷路”。

由于对地形了如指掌,队员彭艳笑称副队长是“人形地图”。彭艳是偶然之间了解到救援队的工作,“刚开始觉得他们挺神气,但看到他们经常半夜出勤的时候真的很不理解”,心直口快的彭艳是龙山村里唯一一名女队员。

“你这么不理解,那后来是怎么让你陷进去了呢?”

“有*......”刘明在一旁打趣道。

“就是尽我所能地帮助别人,就是我觉得最好的事情”,彭艳收起玩笑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解释。

“先自救才可被救”

身为一名12岁孩子的母亲,救援过程中一些画面她始终无法直面。

“我没有爸爸了,爸爸你不能离开我”,看着和自己儿子同龄的小男孩趴在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父亲面前“哇哇”大哭,彭艳心里难受得不行,“一个大活人突然就这么没了”,彭艳不敢看那位父亲的脸,她背过身去,听着小男孩的哭喊,她不停地抹泪。

那是年7月,正值最炎热的暑期,这对来自河南的父子前来登山旅游。上午十点左右,在爬到山腰三分之一的路程时,这位高大的父亲突然脸色发白、全身冒汗,直接中暑倒地,再也没能醒来。等到彭艳她们赶到现场,已经错过了*金急救时间。

“很多人都不知道做人工呼吸、心肺复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停止呼吸”,坐在一旁的刘明低着头,眼角湿润。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再次提起他还是感到十分遗憾,“如果说当时有人给他做急救的话,那个人很有可能被挽救回来的。”

这样的事情并非个例。年的6月,湖南商学院的8名学生从山脚下沈子村开始登山,走的是非游客通道,一场暴雨后持续高温,在距离金顶不远的九龙山一名男同学中暑倒地,大脑缺氧死亡。

在现任队长看来,相当部分的游客对户外运动的风险认识不足,增强自身的自救能力,掌握基本急救常识才是根本。近年来,救援队逐渐重视对急救知识的培训以及灾难疏散演练。

队员们在进行灾难疏散演练

去年的9月18日,救援队受萍乡市人民防空办公室邀请开展“9.18”防空疏散演练。平常队员们也会不定期到各中小学进行防水知识等培训。在景区管委会那间被队员们称为“基地”的办公室里挂着大大小小十四面锦旗,其中不乏一些学校送来的感谢。

不仅是山地救援,刘明首次出动水下打捞任务时,在萍乡市星亮水库打捞的是一个因救人而落水身亡的女高中生。“她不懂得怎么去救人,她把手伸过去,落入水里的人一着急猛一拉就把她拉下去了。”

“保己救人”是蓝天救援队在救援过程中秉持的原则,任何盲目的救援都是无意义的。

“舍”与“得”

“哎,老妈你又出去。你出去干嘛,你又去执勤啊!家里都这么多事情,你还出去啊!”每当彭艳放下手中的事情出门执勤,她十二岁的儿子都会这样说她。

彭艳家里也是开客栈的,就算游客不多的淡季,客栈依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儿子比较心疼外婆,总埋怨妈妈总把事情扔给外婆。

“你看着办吧,我有事,没办法,要先走了。”彭艳匆匆说完这句话就出门了。在她心中,只要无愧于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救援队的队员们来自于萍乡市各个县区,从事着多种多样的工作,除了当地的村民和客栈老板,还有公务员、医生、节目主持人,等等。救援任务随时都可能会来。手机24小时开机、在睡梦中接到任务、暂时搁置手头的工作......

深夜出勤的队员们

尽管救援任务和工作生活之间常有冲突,但他们也没产生过放弃的念头。“反正我加入蓝天了,我不会退掉的,别的组织我都可以退,蓝天我不会退。”对于家人的反对,经营着一家电器店的吴艳芳态度坚定。

在大前年,那时吴艳芳还未成为救援队的正式成员,因为参加武功山观音山大道帐篷节的任务,妻子小产医院陪在她的身边。“我说要不我赶下来,她说不用了,这么晚一个人也不安全。”吴艳芳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他用双手摸了一把脸,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这件事情吴艳芳没和队部的任何人提过,“没必要给队部增加这个负担”。

吴艳芳内心的亏欠张平亦深有体会。有一年张平带队去岳阳参训,临行前老父亲卧病在床,随时有生命危险。思来想去,他一咬牙把老父亲托付给姐姐,登上了去岳阳的火车。第二天,噩耗传来,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没能在床前最后尽孝送终。

要想得到什么,就要先舍弃一些东西。比如时间、金钱、情感,甚至在救援过程中,自己的生命安全也不能得到完全的保证。

年,武功山突发大雨,景区内的河水猛涨,几名游客被困在河里,情况十分危急。接到队长的电话后,吴艳芳立马拿起车钥匙,驱车冒雨出发。才刚上路就被撞了,车子撞得稀巴烂,自己也受伤了。所幸他及时跳车,伤得不是很严重。

“能理解的不用解释”

由于民间公益的性质,这一支民间公益救援队伍在景区显得有些“另类”。当地很多村民不能理解这种“既不为名也不为利却要冒险”的行为,直呼他们“傻子”。

救援队渐渐有了名气,很多想要加入的村民询问工资福利,刘明只好跟他们解释“加入可以加入,但是没有工资”。“没有工资你们也做,不是一群傻子啊”,村民的回答令他哭笑不得。不仅没有工资,队员们的一些个人救援装备都是自费购买。

蓝天救援队办公室里的装备架

“能理解的不用解释,不理解的你解释也没有用。”对于反对与质疑,张平显得十分坦然。

去年年初,一位台州的女孩上武功山看雪景,傍晚时迷路掉入水中。张平赶到现场后发现她轻度失温,情况不容乐观。为了刺激她的知觉,队员给她服用了十滴水,这一行为的合理性遭到女孩朋友的质疑。

对户外突发事件的处理方法,队员们都是不断地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在实践中记住经验”,这是张平几次攀顶雪山得出的结论,在救援过程中,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一旦受刺激就紧张起来了,就相当于打了生长激素一样的,就很快会恢复”,这是队员根据经验得出的土办法,说不出什么科学道理,但确实有效,“我们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其他的批评就让他说去吧。”

有时,当队员们冒着危险完成搜救工作后,被救者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反而是指责他们的救援速度慢,“他们以为我们是*府的组织,其实我们也是人,到现场也要一定时间的。”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刘明选择沉默,“反正我带你下去就行,你不走我就在前面抽烟等着你。”

“最遗憾的就是这次失败”

周水根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Google地图,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直到地图上出现自己所在位置的清晰定位,“如果当时我懂得用这些软件,还是有可能找到的”。

年3月26号,一位北京老教授失踪一周之后,早上六点他儿子打电话给周水根寻求帮助。从景区和派出所调监控、走访老人走过的地方、排查周边小路的情况……一无所获。

老人的儿子从中国移动公司查到了父亲手机的信号轨迹,信号是在武功山省级站消失的,并且信号中断时间很详细,移动提供的信息显示老人在武功山基站以北30°,基站的信号发射距离为两公里。

“但我们那时候不懂这些,问了很多蓝天系统里的同事,大家都不知道。”时隔整整一年,一些前去武功山登山的驴友误打误撞发现了老教授的尸骨,这才给了家属一个交待。

“从建立蓝天到现在,我最遗憾的就是这次失败。”

周水根演示手机地图定位

搜救失败的经历令队员们挫败,也让大家意识到科技对搜救的重要作用。痛定思痛,周水根及其他队员开始注重对科技的学习、智能软件的掌握以及更加专业化的装备配备。

年5月,武功山蓝天救援队正式成立无人机组。在山野救援中,无人机能够实现定点投送,队员们可以通过远程操纵无人机装载一些食品、医疗用品和其他补给,空运到救援队无法及时赶到的地带,先将物资投放给被困者。

张平说现在一般遇到情况不紧急的迷路游客,他们通过定位游客的位置,再提供正确的路线和解决方案比搜救队员亲自上山引路的效率要高很多。

武功山蓝天救援队六周年年会合影

六年来,救援队从年的“红十字武功山蓝天救援队”更名并正式注册为具有独立法人代表的“武功山蓝天救援队”。年6月前已执行救援行动余次,受助人员近人,入围年6月的“中国好人榜”榜单。除了在武功山原始森林,队员的身影开始活跃在萍乡市各种突发灾害现场,出现在云南鲁甸、尼泊尔......

目睹着日益壮大的队伍和日趋漂亮的成绩单,已经卸任的老队长周水根仍然忧心忡忡。在他看来,城市救援还是组织的一个弱项,“作为一个这么庞大的组织,综合性救援都要掌握”。

长路漫漫,道阻且长。大山深处那群身着印有亮*色“BSR”的天蓝色队服的人们,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向困境中的人伸出援助之手。他们始终在寻找,寻找遇险的人,也在寻找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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